【主艾沈】下流（02-03）
02.
沈腾的烧烤店在线上有外卖业务，不过只是顺手做做周边生意，设置范围并不远，所以都是店里的人负责送餐。赶上店里生意火爆人手不够的时候，沈腾也会亲自去送几单。
其实今天倒还不至于凑不出配送的人，不过前台拿着打好包的袋子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说，“老板，这个备注说让您送。”
沈腾看了一眼地址，拎过袋子用胳膊肘捅捅刚好路过旁边的服务员后背，朝他伸手一摊，抬抬下巴。
服务员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钥匙，“腾哥，就算我这电瓶车不值钱，咱也别撞那么勤啊。”
沈腾抓过钥匙又拍他一把，“上次是意外，再说了，我没给你修电瓶吗？”
服务员看着他的出门的背影直叹气，“还不如我去呢。”
前台咂着嘴摇头，“你算了吧，我看是四哥找老板过去，你去能有好果子吃？”
沈腾把电瓶车锁在街角，拎着袋子走进红灯区，白天的人尚且不算多，不少临街的按摩店门口坐着聊闲天的按摩妹，有认识的店员见他路过顺便打个招呼，他也随口开两句玩笑，很快走到前头最显眼的一家KTV。
“哎呀，沈哥来啦？”前台一见着他进门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殷勤地接过他手上的袋子，“其实呀我们老板在这儿等半天了，前脚刚被四哥叫去谈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您在这儿等会儿？”
沈腾自然也明白谈事儿是假，摆个架子立个下马威是真，便朝她笑笑，“没事儿，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先趁热吃，凉了味儿就不好了。”
前台忙答应着，“好好好，那我先拿后头去大家吃着，您坐这儿等别客气。”
沈腾看着她转身走，就近坐在等位的沙发上，没一会儿看到走廊靠外的一间包间门开了，一个女孩儿探出身往外瞧，目光游移了一圈落在他身上，慢慢将他打量了一遍。
沈腾注意到她的目光，便朝她微笑了一下，女孩儿一下子目光闪烁，退回了包间里，片刻之后又探出身，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抿着嘴。沈腾感觉她像是有话要说，便起身走了过去，哪知刚走到她面前还没等开口，就忽然被她一把抓住胳膊拉进了包间，急慌慌地反手合上门，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小声说，“……对不起，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我刚才也有出门看，没看到……”
沈腾有些莫名地看了她片刻，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才反问，“你是说我？”
女孩儿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约好四点钟，过了半小时，无论什么原因，我可以加时给您……”
话音未落她便趋前了两步一手抓住他的皮带扣轻轻推着他往后退向沙发的方向，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衣纽，沈腾惊了一下连忙顿住脚步一把拉开她抓着自己腰带的那只胳膊，赶紧叫停，“等会儿等会儿，什么意思？”
女孩儿抬起头，眼圈儿发红却表情迷茫，“您不是……”
沈腾看着她的表情，恍然明白过来，放开她的胳膊指了指沙发的方向，“你误会了。坐下说吧。”
女孩儿惊慌地看着他，仿佛这句话带给了她更大的不安，忙摆摆手，“我认错人了的话麻烦您请回……我，我在等人，真不好意思。”
沈腾观察了她片刻，返身在沙发上坐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对吗？”他把声音放得很轻，语气温和，“我知道不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是这里的老板授意的吗？”
女孩儿警惕地看着他，不时余光扫一下门口，似乎很想开门叫人，却又一直犹豫着没有动作，只是小声喃喃着，“您快回去吧……拜托了……”
“既然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你等的人应该不会来了，”沈腾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叫沈腾，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孩儿咬着嘴唇，半晌才轻声吐字，“…你可以叫我小夏。”
“好，小夏今年多大了？我看你的样子，还远没有成年吧。”
“成年了！今年刚好成年……”女孩儿慌忙解释道。
沈腾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是条子来抓人也不是想砸场，咱们都知道今天这是个偶然，我不会存着害你的心思。但你在这儿……是不应该的，如果有机会，得想办法离开。”
“我不能离开……”
“有人把你拐来的？那你父母……”
“我没有父母，”小夏打断道，“我是个孤儿，是四叔……”
“四叔？”
“我说怎么大堂没见着人，原来在这儿呢。”包间门突兀地打开，进门的男人身后还随着两个，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我疏忽了不是，没提前安排好人陪腾哥玩儿，让你这顿好等，等无聊了吧？”
沈腾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注意到女孩儿吓得发白的脸色和不自觉发着抖的身体，笑了笑说，“亮哥说这话我就惶恐了不是，不过也巧了，我觉得这妞儿就挺合我眼，就是不知道今天有安排了没有。”
“不能有了，”男人一拍手，朝女孩儿甩了甩手指头，“赶紧的，到楼上房间等着，等我们一会儿谈完了事儿，你可得把我们贵客伺候好了。”
女孩儿听了话慌忙用力点着头跑出了包间，沈腾的目光一直落在男人脸上，看着他表情轻蔑地咬重“贵客”两个字，等门再次合上才开口，“我可禁不住您这么抬举，有什么问题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男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笑了一下的同时突然抓过旁边的跟班甩到眼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又一脚踢在他膝弯让他噗通跪地，叫骂的同时却始终盯着沈腾的脸，“让你们这帮人头猪脑的东西给我出去惹事，丢人现眼，腾哥也敢打，是哪只手筋欠挑了，不知道打狗也他妈得看主人？！”
他故意骂给自己听，沈腾也就波澜不惊地听着，连表情也没有什么异动。
这家ktv的老板，也就是为首的男人名叫陶亮，名义上掌控着这家店面的一切大小事宜，其实也不过是为人爪牙。整个红灯区皮肉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追溯到源头也只有一号管事的，陶亮自然也是按令行事，所以眼前上演的这一出戏，不过是把红白脸都唱全了来给他施压罢了。
当地最大的黑帮乔门，内部格局盘根错节，不同派系明争暗斗。不同于几十年前的黑帮靠着喊打喊杀收人头费立身，这年头走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买卖人。乔门的老大张晨常年在国外，而国内营生除了一些退居幕后的爷叔辈在左右大局，张晨的手下有两个最为得力的助手，魏翔和闫非。魏翔是乔门上一位老大的亲侄子，帮会里所有人都卖他面子，张晨自然也信得过他，但是乔门中最能干的人却是闫非。而作为帮会里最有野心与势力的两个支系掌权人，闫非一直看不起魏翔，觉得他只不过是靠亲戚关系上位，捞得风生水起，除了依靠手下一些智囊，本人并没有什么大本事。所以没有龙头坐镇的时日里，帮会这两股势力一直相互倾轧，暗涌浮动。
魏翔行四，所以帮会里的人都习惯称一声四哥。红灯区是闫非的买卖，不过魏翔看中这条街捞钱快，风险低，是块肥肉，自然也想插手分一杯羹。最初他叫陶亮三天两头去闫非场子里找茬生事，想由此向闫非施压。闫非于是分了这间店面给魏翔，魏翔自然觉得之前的手法卓有成效，洋洋得意。
不过在沈腾看来，这种做法无疑愚蠢至极。闫非肯分他一间场子，无外给足他面子，对外做好表面功夫，占据主动权，等魏翔再想借什么由头砌他一把，闫非完全可以毫不手软地进行反击，且里外占理。
沈腾出狱前，魏翔三番两次派人来明着暗着给他施压，出狱后还立刻抛出一家铺面塞给他打理，距离红灯区之近，是丝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的。
其实沈腾也不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想拉自己入伙，因为入狱之前，他从属于闫非那边，魏翔不外想拉他过来做颗棋子用于知己知彼，好日后扳倒闫非。
不过软硬兼施红白脸轮唱到现在，他还没有真的松口，是这两年牢狱之灾过去，他并不想再介入帮派纷争之中，能平衡在拉锯之中安于现状最好，但现在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陶亮的戏唱完了，斜觑着他等着他接招。
沈腾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抬头朝陶亮笑了笑，“亮哥这是何必呢，哥们儿估计也是情急，觉得我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您再跟着着急，那我不就被架成了酒还没见着就先摔杯的不懂事儿的人了，说出去人家该笑话我了，说瞧瞧咱四哥这到底是拿出了多大的诚意啊，怎么我还那么不识时务呢对吧。”
他加重了诚意两个字，陶亮也听得出他话里的反讽，换上一副笑脸来，把地上的人往一旁踢开，走近过来勾他肩膀，“嗐，都是同门兄弟，谁会出去说闲话。今天咱们就一起喝两杯，没什么问题是醉不过去的你说是吧？”
沈腾拍拍他胳膊看似亲昵地隔开彼此，指指楼上，“亮哥这不早给我预备好了，真在这时候喝醉了，那可还怎么尽兴啊？”
陶亮促狭一笑，会意地让人替他开门，“那是那是，那我就不陪着了，玩儿得开心，玩儿得开心。”
沈腾离开包间根据被告知的房间号来到三楼，进门看到小夏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一看有人进门立刻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发现是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沈腾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在整个房间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监控摄像头，然后才走回来朝她压压手掌示意她坐，自己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放心吧，今天不会有别人来了。”
小夏被他一句话又说红了眼眶，低下头不出声。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太具体的询问，只是尝试性地打开局面。
等了一会儿之后，小夏还是开口了，“我…今年十三岁。是半年前来到这儿的……”
沈腾咬着牙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调整过语气才说，“你想过离开这儿吗？”
小夏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又慌忙摇了摇，“我…我离不开的，我会被抓回来……接受惩罚很痛苦，我怕……”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像是压抑太久的情绪被撬开了一个缺口，所有的痛苦煎熬开始倾泻而出，“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们叫我做的事……和惩罚一样，都是痛苦的，都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爸爸妈妈才会不要我，还有现在的一切……”
“小夏，”沈腾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她眼睛，“你要记住一件事，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其他人的所作所为，这一切，全都不是你的错。”
小夏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滴在手背上。
“这里还有像你一样年纪的孩子吗？有同样遭遇的。”
小夏点了点头，“算上我，一共有三个……”
沈腾收紧了拳心又慢慢放松，拉过纸巾盒递到她手边，“放心，我会尽快救你们出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也一定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小夏攥住纸巾的手停在原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终于还是哽咽得再说不出一个字。
03.
沈腾在房间里呆到天黑，临走又嘱咐了她几句，出门前没忘记解开自己两颗领扣，抽出一边衣摆顺便把袖口也搓皱，最后抓了两把头发，下了电梯刚到大堂就顿了一步，暗自腹诽出来的时机实在不巧，因为迎面从大门口进来的正是魏翔。
陶亮迎着魏翔一回头看到沈腾，招着手直乐，“腾哥可以啊，这个点儿才下来，四哥你看这巧不巧，说明咱就是有缘啊。”
魏翔皮笑肉不笑地掸他一眼，朝着沈腾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一声抬起根手指头指指就近的包间。陶亮忙会意地说，“走走走，咱进去聊。”
沈腾无奈后脚跟着进门，果然听得魏翔刚进去便开口道，“听说有小子不知轻重，跟你动手了？”
沈腾还没开口，陶亮便抢着答道，“手下的不懂事儿，已经教训过了。”
魏翔点点头，“不懂事儿啊，是该教训，不然一味地宽大，他们就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开始跳踉。”他看向沈腾笑了一下，“你说是吧？”
沈腾干脆也只是微笑相对，并不做评价。
魏翔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突然走到他近前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在过近的距离中盯着他的眼睛从牙缝中气声吐字，“如果你以为我会一直有闲心跟你打太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给你面子，不是为了让你蹬鼻子上脸的，你最好掂量清楚，归根到底，你不过就是一滩地底泥，我还肯用你，是你的造化，而不是你的本事，知道吗？”
“哟，都在呐？”
包间门突兀地被推开，魏翔闻声松开手慢条斯理地帮沈腾理了两下衣领，背过手才看向门口的方向。
“孔二狗？”陶亮一惊一乍的，“你来干什么？”
孔二狗扫了一眼屋内的情景，毫不掩饰地嘲弄似的笑了一下，“非哥让我来看看这些日子四哥对场子满意不满意。”
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又很直白地暗示了他们的施与关系，言下之意无外乎告诉对方，这是我们赏你们的一口饭，最好不要太嚣张。
孔二狗身为闫非手下最出名的一员干将可谓声名远播，他行事看似张扬浮夸，实则睿智干练，手腕一流，连魏翔本心里也对他忌惮三分。
“呵呵，当然满意了。”魏翔冷笑着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没急着点，“闫非叫你过来，可不会就只是这么简单地问一问吧？”
“那当然不了，”孔二狗大喇喇一笑，反手拎了一个人进来，“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四哥。”
被拎进门的是一个小子，半长的头发被发胶抓得冲天，挑染着几缕蓝色绿色相间，个子不高，骨架瘦小，看上去像是未成年。
“四哥，”那小子弓着背欠身，带着小心翼翼的讪笑急切地说，“我钓上了一个条子，假装当他的线人，骗他我们今晚有单生意要收货，告诉他我会带他一个人去验货地点，到时候他单枪匹马来到我们的地盘，有多大本事也不可能活着爬出去了。”
他的身体趋前，停顿了一下接着讲，“这段时间刑警队查我们查得那么紧，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当我们乔门好欺负？”
饶是魏翔再不聪明，也能看得出，这是闫非给他的一个下马威。这件事交给他去办，办好了没什么大惠利，办坏了保不齐还要倒赔人进去，但是办好办坏先不谈，碍着面子，他断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魏翔哼了一声，表情看不出喜怒，转身往沙发上一坐摊开右手研究着自己的掌纹漫不经心地开口，“刑警队的那些废物如果真的能抓到我们的把柄早就耐不住性子了，我有什么必要为了个小警察大动干戈打草惊蛇？”
“四哥你难道不记得，前几天我们刚有兄弟被他们弄进去，一个场子就损失了几百万，这笔数不记在他们头上记在哪儿？”那小子裂开嘴角露出个尖锐的笑，“而且，我这次钓上的不是小小一个警察，是刑警队的一队长。”
魏翔终于抬头看向了他。
一时沉默，沈腾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瞬了瞬，划过四周不着痕迹地稍稍低了低头，他不确定但是他短暂停滞了一下，想着刚才某个瞬间孔二狗的眼睛里似乎转瞬而逝地闪过些什么阴晴不定的内容。
他自然是认识孔二狗的，或者该说，何止认识，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也只这一个。
“队长，”魏翔终于发声，他沉吟着重复了一遍，缓慢而略带笑意，而后他做出一个简单而不容置疑的决定，“你小子去接头，陶亮你带人去解决，手脚干净点，丢海里喂鱼。”
那小子弓着背退出门，孔二狗随后便出去了，沈腾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魏翔站起身来方才收回注意力保持着自己一如既往不动声色的表情。魏翔扶了扶自己的皮带扣，瞥了他一眼，转身带着他另外两个小弟一径而出。
沈腾看着包间门在自己眼前合上，摸索着抽出一根烟点燃。
那些事与他无关。
但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小夏看着自己时那双含泪的眼睛。
「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那个人第一次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隐在灯光的投影中，只余一双亮而微澜不起的眼睛。
不到半分钟的静止，他狠狠掐熄了烟。
夜晚的红灯区喧嚣过白日，沈腾贴墙走着，转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嘈杂的人声被抛在身后渐远，他用余光观察着那个小子，维持着一段可控的距离，安静而敏锐，像蛰伏的影子一样，无声无息，伺机而动。
那小子停在一间老旧的民居外，屋里一盏影影绰绰的灯，那是他们乔门掩人耳目用的废弃仓库，两条街外就是海边。
沈腾隐在拐角，看着仓库的方向脑子里快速计算着每一条路途，一一排除之后落定为他身后的那条小巷，他转过身去，贴墙靠在一堆水果箱之后。
他在黑暗之中等待着，思考着什么或者仅仅只是放空。
艾伦的到来几乎是突兀而无声的，沈腾只是在并不清晰的视野中偶有瞥见一抹身影闪过，理应无从分辨是谁，然而在他身体条件反射地冲出去时他的脑子里几乎同时得出异常确定的答案，那人是他，只可能是他。
他闪出水果箱的第一瞬抓住了艾伦的左手肘，也只不过是一瞬。
下一秒对方就侧退一步与他同向用力巧妙卸去了他抓握的力量迅速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与之同时落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右手腕，反身一拧别在他背后，撤身到他右后方，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左肩，一施力将他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不消片刻而已。
沈腾侧脸贴着墙的同时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确定对方必然早在最快的反应时间之内就断定了他是谁，干脆利索的反擒拿的同时，旨在控制他而不造成半点儿伤害。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身后的声音轻得只足以让彼此听清，那是出于专业的缜密。
沈腾左手撑住墙面笑着答，“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么？”
他断定对方不会信，因为这种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然而片刻的沉默之后，控制他的力量却一下子消失了。
沈腾愣了一下，因结果的出乎意料，然而他未作表示，只是慢慢转过身来，背靠着墙揉着自己的手腕。
艾伦虽然选择放开了他，却也同时退后一步站在了这狭窄小巷的另一端，位于他的右前方，无论防卫与反击都是最佳的角度——他并未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沈腾抬头看向他的时候重新扬起嘴角，“艾队长，不得不说你找线人的眼光确实差了点儿。”
艾伦在黑暗之中保持沉默，他的目光锁定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并不急躁，他等待着。
沈腾捕捉并回视他的目光，简单而清晰地继续，“今天乔门没有交易进行，那小子用假情报引你一个人来这儿，只不过为了把你做成鱼食而已。”
艾伦依然没有作声，短暂的停顿之后抽出枪来仔细检查而后打开保险，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路程。
沈腾瞥着他走向巷口，他告诉自己接下去的事已经与自己无关了，该不该讲的他都已经讲过，接下来的选择权并不在他手上，他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看着一个人如何自发自为地去送死。
他看着艾伦越来越接近那个透着光的巷口，高大的身形在趋近光源的进程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沈腾驱使自己转移注意力，他低下头，深深呼气，然而几乎没有停顿，下一秒他就低咒了一声迅速追了上去，在艾伦距离巷口只有一步之遥之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身压向墙壁。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艾伦并未有半点反抗，只顺势靠着墙站直身体短促地回头说了一句“别动”，而后贴近墙边探出目光观察指定地点的动静。
他并不打算轻举妄动，他只是在确定现场的情况以验证行动前计算出的所有可能性。
沈腾被迫在一个很近而又尚未模糊了焦距的距离之中看着艾伦的侧脸，对方此刻的注意力全然在外，似乎已经忘记或放弃了对自己树立防备。对一个警察来讲，这几乎是致命的。
沈腾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慢慢收握成拳。
然而下一秒艾伦手腕轻转，一条胳膊环在他腰上，冰冷的枪口稳稳当当地抵在了他的腰侧。他依旧在观察外面的动静，声音轻却有力，“我说过了，别动。”
沈腾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与之同时艾伦回过头来短暂地看了他一眼，放开他的同时动了一下肩膀提示他放手，稍稍低着头朝着自己的衣领开口，“弹弓弹弓，麻雀离巢，今晚不打鸟儿了，回家。”
沈腾后撤一步拉回他们的安全距离，看他交代完之后关闭通讯利落地收枪，转身回到巷子的暗处。他眯起眼睛，维持着几步不远不近的距离散漫地跟上，“我以为你们说好一个人来。”
“对，你以为我会有这么蠢。”前面的人边说边回头看他一眼，朝他露出一个确实有几分傻气的笑。
“你不蠢，你只是被自己的线人卖了而已。”沈腾哼了一声。
艾伦的脚步停了停，转而说，“他不过才刚成年，我也只不过多给他一条路选，而到底要怎么选，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上。”他彻底停下来，转过身的时候仍然带着笑容看他，“而你，我比较想知道，为什么救我？”
沈腾也停下脚步，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你救过我一次，这次当我还你的人情，扯平。”
而明显这并非对等的。
“你好像大方了点儿。”艾伦的目光中似乎总带着一种诚恳的认真，“我被我的线人出卖，而我的线人被自己的兄弟出卖，怎么算我都是赚的。当然，如果他们确实当你是兄弟的话。”
短暂而彻底的静止，而后沈腾忽然笑了，“我可以做你的线人。”
他走向前，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为不出一步，在黑暗之中径直对上他的眼睛，“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看到艾伦的眼中涌起一丝流动的波澜。
“什么条件。”
